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这个男生放弃了清北，执意选择北京的一所医科大学。这个男生，是我女儿上一届的学生，大一的他以志愿者身份加入家长群，为我们这些孩子即将高考的家长答疑解惑。男生思维活跃，热情主动，从学生视角为大家解读他所经历过的高考，深受大家喜爱。当他说出自己放弃清北的时候，我记不清大家具体怎么回复了，但时至如今，我还能强烈感觉到群里一众父母惋惜心碎的声音。他所轻易放弃的，正是我们所有人努力想得到的，也是绝大部分人无法得到的。男孩说自己和父母僵持一年了，暑假也准备留在学校勤工俭学，不再回家。有人劝道，孩子，回家吧，爸爸妈妈早原谅你了，回去说声对不起就行了。这个男孩，在这个有着两千父母的大群中，说了下面这句话：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？我在等他们跟我道歉。为人父母，我可以揣摩出男孩父母的心情变换，从最初的不解、气愤、到最终的伤心无奈，经过时间淘洗，此时父母心中，剩下的或许只有对孩子的牵挂。他在取得实质性“大胜”之后，仍在等着父母主动“缴械投诚”。孩子寸步不退的样子，让为人父母的我，心里隐隐作痛。我赶到的时候，女儿已经等在门口，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我心疼，不过我也放下心来，看上去，伤的应该不重。女儿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，她说，自己一个朋友不久前也崴了脚，在药房买了专用的护踝，戴上去就可以。我知道她的想法，拍片浪费时间，此时已是五月中旬，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白热化的冲刺阶段，女儿想的是分秒必争。我还是坚持先去拍片，说多了，女儿有些急，提高嗓门说，妈妈，我心里有底的，你就不要再争了。他们主意比我们都大了，个子比我们都高了，再也不是我们一把就能抱在怀里的孩童。脚，长在孩子自己腿上，即便受伤了，也不影响她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向走。尽管忧心忡忡，却也无可奈何，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校园深处，眼眶发酸。一夜几乎无眠，越想越清醒，我显然被孩子牵制了，处置方法过于草率和仓促。第二天，依然心神不宁，想想群中有别的家长也遇到过这种情况，于是我在群中咨询。医大的孩子也热心地给发来私信问：阿姨，脚踝处拍下相片发来，我看一看。他这么一问，我更加觉得自己不称职了:我没有拍照，我甚至弄不清楚脚踝肿不肿，说让买护踝我就买了，说让我回家我就回了……这个男孩子安慰我说，阿姨，你别自责，如果骨头受伤，一般是动弹不得的，现在的情况，大概率是肌腱韧带。我始终不能放心，想着联系孩子的老师再问一下，又担心影响老师工作。犹豫之间，女儿的电话打来了，带着哭腔：妈妈，我觉得戴了护踝没问题了，刚才就走的快了些，又扭到脚了，妈妈，这次，很疼啊。这回，直接带着女儿来到医院，一切按照医生的安排来做。一通检查下来，已经又是深夜，万幸，两次扭伤之下，骨头没有受伤。接连两天的连夜奔波，往返千里地，再加上原本贫血，我想，我的脸色很不好看。当我把女儿再次安置好，女儿哽咽地跟我说，妈妈，对不起，让你来回跑，累坏了吧。如果为你所做的这一切不是我情我愿，你才需要说对不起。甚至，我心中相当内疚，因为自己的错误妥协，没能让你及时止损，加重了你的伤痛。我们之间，不需要对不起，因为我们之间有关系：骨肉相连，血浓于水。因为疫情，两个孩子全都在家上网课，而我和老公也都在家办公，一家四口人，难得有了一个超长版的团聚期。这段相守中，我们就像来自不同门派的武林宗主，纷争四伏，歧义不断。但是，不管争论到多么激烈的程度，我们都默契地坚守着一个准则：到了吃饭的时间，立即偃旗息鼓，放下争议，坐在一起，好好吃饭。一年一度，眼下又是填报志愿的时候，我又想起了医科大学的那个男孩子。在孩子各自升入大学后，群自然沉寂了下来，虽然不舍得散，却也很少有人说话了，我想，在这群沉默着的父母之间，那个孩子或许已经退群了吧。
来源 | 原创首发公号暖观点（ID：nuanguandian）。丁暖，俩个娃的老妈，一群娃的老师。
责任编辑 | 谢玉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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