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处暑丨秋天正在抵达的路上

大学作者：内蒙古大学 2021-08-23 23:26:05

处

暑

Chu Shu

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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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正在抵达的路上

安宁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

处暑，夏日奏出舒缓的尾声，风沿着北方辽阔的街巷吹来，凉爽得仿佛秋天早已抵达。

我在沁人的凉风中，坐在一片小树林里，抬头看天。天上空空荡荡的，什么也没有。阳光洒在一株年轻的白桦树上，将每片新生的叶子一一照亮，整棵树便在圣洁的光里，随风发出亲密的私语。红色粉色白色的花朵，依然在热烈地绽放，仿佛在拥抱这即将离去的夏日。洋槐树有着惊人的生命力，它们的根基伸展到哪儿，哪儿就很快长出一株茂盛的槐树。它们隐居地下的根系，也一定遒劲发达，即便有人斩断一段，也会从断裂处迅速长出新的生命。

一株挂满果实的苹果树，在白桦树的对面静默无声地站着。几只喜鹊飞来，蹲踞在枝干上，许久都没有离去，仿佛在耐心等待一只瓢虫爬过枝头。蜜蜂有些孤单，绕着枝叶嗡嗡盘旋一阵，便掉头飞往附近的丁香。火炬树高高擎起红色的果穗，以入侵者的姿态，向其他树木昭示着自己的所向披靡。在九月来临之前，它们的叶子还是温润的绿色，一旦嗅到秋天的气息，狂热的火焰立刻照亮脚下每一寸土地。

我将视线从火炬树上慢慢收回，转向半空中两株枝干温柔触碰在一起的梨树。它们是从一个根系上生出的分支，在此后漫长的时光里，它们也一定这样依偎在大地上，树根缠绕着树根，枝干环拥着枝干，树叶亲吻着树叶。风穿过茂密的树林，发出天籁般细微的声响。

一棵梨树与另一棵梨树在舞蹈，我注视着风中雀跃的枝叶，忽然这样想。这是爱的舞蹈，在辽阔的北疆大地之上，在拥挤的丛林之中，它们忘记了尘世的一切，指尖触碰着指尖，身体缠绕着身体。风从肌肤上滑过，一只鸟儿惊起，尖叫着冲上云霄。树木，花朵，昆虫，鸟兽，皆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中，静寂无声。

我想起在校园里，曾经看到的一株占据了半个草坪的奇特柳树。确切地说，那是三株柳树，只不过它们的根基来自同一个母体。每一株柳树，都需两三个人才能合抱住。它们几乎成了这片草坪上唯一的主人。其中的一株，在一场风暴中倒地，粗壮的枝干便紧贴着地面，向前顽强地生长。它就这样匍匐在地上，枝繁叶茂地度过了许多年。没人能够说出这株大树是哪一年植下的，或许学校还没有建成的时候，它就已经根深蒂固地盘踞在这里，成为一方霸主。以至于人们敬畏自然的威严，小心翼翼地在其中一个倒地的粗壮枝干下，撑起一根木头，让它靠近地面的身体，能够时时有风自由地穿过。

回程的路上，近郊一大片桃树林里，忽然看到一只野猫，在两排桃树中间的空地上，昂首挺胸、闲庭散步般地走着。树隙间洒落金光点点，它的毛发犹如太阳照耀下的汪洋，波光粼粼。那一刻，这片郁郁葱葱的桃林，成为它的王国，一排排桃树则是威严的士兵方阵。夏末的风吹来，树叶哗哗作响，仿佛一首舒缓的奏鸣曲。那只野猫，就这样慢慢走着，不关心尘世喧哗，不关心呼啸而过的车辆。那一刻，它高贵的灵魂里，流淌着一条自由奔放的河流。

此刻，我坐在书桌旁，写下这些文字。窗外有一只鸟，正站在初秋洒满阳光的榆树上，朝着天空发出一阵空寂的鸣叫。那叫声大约震动了簇拥的云朵，于是我一转身的功夫，窗前便换了另外的一簇。它们看上去比之前的更飘逸了一些，犹如并蒂的金银花，在那无尽的洁净的空里，无限地延伸下去。似乎，它们已经失去了形体，只留下空灵的魂魄，以圣洁的白，漂浮在苍茫宇宙之中。

我听见秋天的脚步声，在北疆大地上响起。

安宁

安宁（本名：王苹），生于八十年代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山东人。已出版作品25部。代表作：《我们正在消失的乡村生活》《遗忘在乡下的植物》《乡野闲人》《迁徙记》《寂静人间》。曾获首届华语青年作家奖、丁玲文学奖、冰心散文奖、叶圣陶教师文学奖、三毛散文奖、内蒙古索龙嘎文学奖、广西文学奖、山东文学奖、草原文学奖、银雀文学奖等多种奖项。散文《走亲戚》入选2015年度全国散文排行榜，长篇小说《试婚》在台湾出版繁体版。在《人民文学》《十月》等发表作品400余万字。现为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，内蒙古评论家协会副主席，一级作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