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登高,坡顶自有青天,倘若正有一朵白云闪耀,那就望云爬坡吧。”这是日本小说家司马辽太郎《坂上之云》里的一句话,也是海大水产学院实验师张弛的微博个性签名。“有感于这种奋发的乐天主义”,他将此番感触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。张弛在渔业资源生物学实验室
张弛出生在福建北部山区,选择报考海大水产专业,只因想出来看看海。本科期间一次做助研的经历使他对渔业产生了兴趣,硕士阶段跟随国内耳石研究的先驱学者叶振江求学。凭着对分类学的熟稔,毕业后张弛留在水产学院做了一名助理实验师,教授普通动物学实验、鱼类学实验、渔场学实验课程。“80后”的他秉持着“干一行爱一行”的朴素价值观,在工作和生活中不断发掘和积累乐趣,用点滴细节诠释着对水产工作的热爱。
圆斑星鲽、蓝点马鲛、大斑刺鲀……张弛所在的渔业资源生物学实验室有400多种鱼虾蟹贝类标本,在常人眼里,它们的面孔没有陆上生物那么可爱,甚至有点可怖,但在他的讲解下,这些都是海洋里很美的存在。
他买了各种海洋生物模型,用来和学生互动。从香港带回来的鱼类模型摆件,从二手市场高价淘来的奇谭南极生物扭蛋,一个个小物件,充盈着主人的心血,也感染着课堂上每一位学生。
张弛是做耳石研究的,这一件事,他已坚持了十年。耳石是硬骨鱼类内耳的钙质结晶,起到听力、平衡的作用,并在内部以类似树木年轮的轮纹记录着鱼体年龄、环境等信息,也被称为鱼体中的“黑匣子”。“耳石研究是个耐心活,很枯燥,不过和我的性格比较匹配。”一天取耳石好几十颗,不断切割打磨,需要耗费大量时间,他的灯笼鱼日龄研究耗费了五年的时间才推进了一小步。“还好硬组织年代学实验室窗外的风景好”,他这样聊以自慰。眺望过去,窗外是信号山的如画景致。
在微博上,张弛是一个活跃的冲浪达人,一日更新数条微博,致力于科普各种鱼类知识。国内做海洋科普的人并不多,他坚持一个朴实的想法:能做一点是一点。2018年他就带领学生做起了海洋类公众号——“海错拾遗”,名字取自清代画家兼生物爱好者聂璜绘制的海洋生物图谱《海错图》,希望借此机会系统整理标本,搭建与学生互动的平台。目前,海错拾遗已经发布250多篇文章,有耳石研究,有南极风光,有鱼类鉴定,保持着专业与大众的调和。“那些大大小小的,或随波逐流,或乘风破浪,它们的存在本身也是大自然的奇迹。”这是公众号的关注语,字字句句皆是水产人的情怀与热爱。
渔业资源生物学实验室的阳台一角就是他的办公室,里面有两个落地书柜,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分类学书籍,《日本近海产贝类图鉴》《中国海洋生物图集》《黄渤海的软体动物》等等,其中不乏珍贵的绝版书,价值不菲。张弛笑着说,自己算是学院个人藏书最全的人了。不仅爱藏书,他也做专业领域的图书审订工作,审订的《潜水识鱼》已在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,参与出版前审校的科普类图书《鱼的好奇心:关于生命、海洋及一切》获得第十六届文津图书奖。审订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,中国水生鱼类3700多种,他要确保书中鉴定是正确的,需要非常专业且大量的知识储备。行远自迩。因着热爱,张弛在自己的领域不断开拓边界、拾级而上。
谈到南极科考经历,张弛笑称自己做到了“下五洋捉鳖”。在认识南极、保护南极、开发南极宗旨下,他作为鱼类研究组科考队员参与了第36次南极海上调查,2019年10月22日,科考队乘坐“雪龙”号离开位于上海的中国极地考察国内基地码头,前往南极。
张弛在“雪龙”号前
在此次南极调查中,国内首次开展中层鱼类研究,“抓到鱼”是此行主要任务。在深度200米到1000米的海洋中层无光水域,怎么下网、在哪里下网、可能抓到什么鱼,这些问题都需要张弛所在的团队思考和解决。出发前团队做了细密的准备工作,总结之前南极科考的经验教训,参照国际标准设计合适的网具,一切整装待发。在通往南极的路上,科考船需要穿过一道天然屏障——魔鬼西方带。在南纬45度~60度附近,常年西风不断,气旋频繁,风大浪高,气候恶劣,平时最小的风力大约7~8级,大多时候都达到10~12级,船只航行极为危险,故被称为“魔鬼西风带”。幸运的是,“雪龙”号较为平稳地穿越了这片海域。到达南极后,团队一共下了23网,捕获了600多条鱼,超额完成了任务。紫蓝盖缘水母、冥河水母、巨新颚糠虾、安氏克灯鱼、巨海萤、南极裸灯鱼、冰盖乌贼、南极深海鲑、南极掠食巨口鱼、科达乌贼、斯科蒂玻璃虾、考氏背鳞鱼、小齿圆罩鱼、深海乌贼、皮氏青长尾鳕、尼氏裸灯鱼……这些都是中国首次采集到的南极中层生物,甚至很多种类只捕获到一只。冥河水母,在过去114年中目击记录只有119次。科达乌贼,据GBIF统计,之前全球纪录仅72次。现在这些南极生物标本存放于鱼山校区水产馆。从南极归来之后,张弛花了两个月的时间,把捕获的南极生物鉴定了一遍,对生物的群落结构、生长情况展开了研究,并在“海错拾遗”公众号上推出一系列介绍南极风物的特辑。大千世界,即使在最遥远最严寒的地方,生命的奇迹也无处不在。极地风光无限,张弛临行前特意买了GoPro运动相机,拍摄了玄妙的南极地磁点极光、浪花吹成水雾的阿尔代角12级海况、极昼下阿蒙森海的浮冰与落日……他最喜欢的是在阿尔代角对着天空与大海拍的延时视频,云卷云舒,飞雪连天,侘寂中自有一番悠然。
王小波在《黄金时代》里说,“人这一生,可以选择的事很少,没法选择怎么生,也没法选择怎么死。我们能选择的,只有两件事,这一生怎么爱,这一生怎么活。”世界在张弛面前,是蓬勃展开的。实验室树木年轮似的钟表、挂在墙上的耳石切片相片,都在无声表达着主人生命的舒展与趣味。张弛性子淡淡的,出海碰到十二级风,浪比船高,也很淡定,常在青岛海边,逛逛码头,转转海鲜市场,饶有兴致地拍摄讲解视频,侃侃而谈。他身上仿佛有很多能量,可以不断地散播释放。“偌大一个胃里全是塑料包装,近海塑料污染,形势严峻。”“小小一片滩涂,不下三五十人在采集,如此滥采对潮间带的破坏难以估量。”一次科学解剖、一次海边实习也让细腻的他触动着、呼吁着。看到网络上一些“赶海”视频,他表示好多是假的,海边不会出现那么多生物,自媒体需要向大家传达一些正确的观念。刘丹是2021级渔业资源专业研究生,也是“海错拾遗”公众号的“元老”之一。谈到与张弛老师的缘分,她说,“我大二上张老师的课,他上课讲得很有意思,不是照着ppt念的,觉得他很厉害,就想跟着他做SRDP,后来就一直跟着学习。”张弛与学生在调研
作为教师的张弛,心底有很强的责任感,常常想着怎样吸引学生听讲,遇到教学问题,他也会发发牢骚,“开课两周,再度迎来每年状态的低谷,累还在其次,没人愿意学导致的成就感匮乏才是主因。”他还是个幽默的人,做学生竞赛的评委时也少不了调侃,“围观了半下午‘菜鸡互啄’,还是挺开心的。”“牧海唯真 敏学笃行”,这是水产学院的院训,张弛切身践行着。行稳致远,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会开辟出更为广阔的天地。
张弛(左)和同事在“雪龙”号上
来源 / 中国海洋大学报
文 / 周文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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